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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I 「復活」明星被罵上熱搜，不該用逝者取悅大眾

appso 整合編輯：甘靈文 發(fā)布于：2024-03-20 15:39

前段時間，音樂人包小柏用 AI 重現(xiàn)女兒的聲音和形象，商湯科技創(chuàng)始人湯曉鷗以數(shù)字人的形式現(xiàn)身年會，「AI 復活」走入現(xiàn)實。然而「AI 復活」展現(xiàn)出來的科技人文關(guān)懷，沒幾天就變味了。多位已故明星被「復活」，登上微博熱搜。李玟說「我永遠都會陪伴著你們」，喬任梁說「我并沒有真正離開」，高以翔說「我的新永遠和你們在一起」……

這些復活并沒有獲得逝者親屬的同意，喬任梁父親表示「不能接受，感到不舒適」，認為這是在揭傷疤。目前發(fā)布 AI 復活明星視頻的博主已經(jīng)將視頻下架，并發(fā)文稱:「會因為復活已故明星，涉嫌侵犯他們的肖像權(quán)，接下來，無法隨意替大家復活明星了」提到「AI 復活」，2013 年播出的《黑鏡》第二季第一集，往往被視為一個恐怖的預言。這個故事講的是，女主因為一次車禍失去丈夫，不甘就此告別，借助高科技公司之手，通過社交媒體等資料，復制了丈夫的思想和軀體，打造出一個 AI 男友。然而，AI 男友沒有情感，整日睜著眼睛無需睡覺，手被碎片割到立刻愈合，呼吸聲模擬得非常拙劣，更為重要的是，他只能呆板地按照命令行動。女主無法再忍受 AI 和真人的落差，命令 AI 男友跳下懸崖。

AI 男友平靜地問，真的要跳嗎，他沒有自殺傾向，但如果女主堅持，他會跳下去，女主回答，如果是丈夫本人，他會害怕的，聽話的 AI 男友馬上模仿起丈夫的反應，也哭起來，女主情緒崩潰，大聲尖叫�！改悴皇悄�，你只是漣漪，你沒有過去�！埂竸e這樣，我只是來取悅你的�！�

縱然「AI 復活」里存在著人之常情和善意謊言，但至少從現(xiàn)在來看，它就像《黑鏡》里說的那樣，是對生者的「取悅」。人是無可替代的，但或許可以復制 10%「AI 復活」只是一個夸張化的稱呼。哪怕是有魔法的《哈利波特》世界，復活石也不能真正死而復生，招來的只是比靈魂要真實、比實體要虛幻的物質(zhì)，帶給召喚者無望的折磨。

所謂的「AI 復活」，目前只能模擬人的某個或多個部分，文字、聲音、影像......今年 2 月獲得格萊美終身成就獎的實驗藝術(shù)家 Laurie Anderson，在 AI 領(lǐng)域也成了先鋒。2021 年，她用 AI「復活」了丈夫，用丈夫的作品、歌曲和采訪訓練 AI，輸入提示詞后，AI 以散文和詩歌形式回應。這個實驗早于 ChatGPT 的發(fā)布，彼時的大多數(shù)人還對聊天機器人沒有概念，Anderson 的所作所為仿若天方夜譚，連朋友也不理解。如今，現(xiàn)實接近科幻小說，特立獨行的藝術(shù)家被稱贊有先見之明。只有 Anderson 自始至終非常清醒，告訴采訪她的《衛(wèi)報》：我不認為我是在和我死去的丈夫說話、和他一起寫歌……但人有風格，而且可以復制。

Anderson 和丈夫的合影.當然，「可以復制」的并不多，生成的結(jié)果里，75% 完全「白癡和愚蠢」，15% 讓人想「再看一眼」，只有剩下的 10%，才是真正有趣的部分。但對于 Anderson 來說，10% 就夠了。人生有涯，AI 的文字無限，無限乘以 10% 還是無限。當年的 Anderson 與機器學習研究所合作，現(xiàn)在普通人也能成為「AI 復活」的用戶。

通過 Seance AI 等初創(chuàng)公司的服務，用戶填寫逝者的姓名、年齡、逝世原因、性格特征、親緣關(guān)系等，輸入逝者留下過的文本，然后就能用文字與 AI 聊天。如果不想停留在純粹的白紙黑字，每月 10 美元左右的套餐等待加購，付費的用戶可以在聊天的基礎上，模擬目標人物的語音，創(chuàng)建眼睛和頭部能動的動畫圖像，如同現(xiàn)實版的《預言家日報》。

將目光轉(zhuǎn)向國內(nèi)，最為大眾化的「AI 復活」業(yè)務，是提供照片和音頻，讓人物動起來甚至開口說話，淘寶有很多這樣的商家。我咨詢了其中一家，對方表示，提供一張正面半身照，人物的嘴巴和眼睛就能動起來。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(jié)是，考慮到技術(shù)可能被違法濫用，商家強調(diào)，只是為了懷念，人臉識別繞道，眨眼、搖頭、點頭、張嘴等動作都拒絕制作。至于「開口說話」，一方面是提供足夠的聲音材料，另一方面是用戶可以隨意定制文案。如果沒有聲音材料，提供文字內(nèi)容，商家也可以找聲音相近的老人錄音配普通話。

問到這里，我不免產(chǎn)生對「AI 復活」的幻滅感，連聲音都可以湊合，能動的照片、能說話的視頻，都是按需定制的產(chǎn)物，只是聊勝于無的安慰而已。受眾們顯然也知道這一點。盡管商家們宣傳「就像親人在身邊一樣」，購買過服務的一位用戶在評論區(qū)寫下：「方言還是有些不像，只能做到 70% 左右的神似�！钩硕ㄖ频膭訄D和視頻，還有一類真實感更強的「AI 復活」服務，結(jié)合了換臉和真人扮演，可以進行實時視頻通話，平均一單幾千到 1 萬元不等。

具體來說，技術(shù)人員提取目標人物的形象和聲音，制作人臉模型，然后再調(diào)取虛擬攝像頭，視頻通話時，由真人換上目標人物的形象和聲音，進行實時互動。這類「AI 復活」視頻在抖音等短視頻平臺播放量很高，主人公往往是難以承受噩耗的老人。在子女的授意下，技術(shù)人員用著相似的臉和聲音，說著善意的謊言，老人看著屏幕里的「過世親人」，辨別不出異樣，哭著傾訴思念，叮囑對方在外平安。只是，換臉的技術(shù)是共通的，也可能用于惡意的詐騙，技術(shù)的雙刃如風月寶鑒，一面是美人，一面是枯骨。為普通人定制數(shù)字人用技術(shù)「復活」人物這件事，其實并不新鮮。CGI 讓去世的好萊塢演員重返大銀幕，離開的歌手以全息的形式回歸舞臺，去世的親人在 VR 世界里「復活」......

2020 年上線的韓國 MBC 紀錄片「I Met You」里，講述了一個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。7 歲的小女孩乃妍因為白血病不幸離世，她的母親遲遲無法走出痛苦，MBC 節(jié)目組找到韓國 VR 公司 VIV Studio，希望根據(jù)乃妍的資料構(gòu)建出一個虛擬 VR 人物。乃妍母親戴著 VR 頭顯和觸感手套，伸手拿起物品在虛擬世界和「乃妍」互動，當她下意識地想抱起「乃妍」時，她失敗了。那一刻，母親本人、工作人員乃至屏幕外的觀眾都能意識到，她身體站在綠幕前，她的手不過是在觸摸空氣。

如今的「AI 復活」也是同樣，總有一個「出離」的時刻，將人們帶回現(xiàn)實�？萍济襟w Futurism 的記者體驗「文本復活」的 Seance AI 后發(fā)現(xiàn)，剛開始交流時她很驚喜，「AI 父親」熱情地回應了她的問候，但當話題越發(fā)深入，很快 AI 就開始重復，鸚鵡學舌地反饋用戶給出的信息。我告訴機器我想聽的話，它就會把它吐給我。她先是覺得甜蜜，然后是尷尬，最后是無邊的空虛。換臉的「AI 復活」，也只能做到樣貌和聲音的逼真，還無法復刻微妙的感情。

「一條」的一篇報道里提到，當從業(yè)者換上逝者的臉打視頻電話過去，很多客戶甚至不需要他們說話，「看看就好了」。人們其實在心底知道，眼前的只是鏡中月水中花。就算技術(shù)能夠抵達終點，但倫理道德始終存在爭議。在神話、科幻、恐怖故事里，死而復生往往被視為禁忌，很可能未得到逝者的許可，要么「復生」的并非本人，要么「復生」帶來得而復失的痛苦，「向前看別回頭」才是正確的。AI 復活還沒有靈魂的現(xiàn)在，有人覺得是病態(tài)，也有人覺得可以理解。包小柏用 AI 復刻女兒聲音的個人行為，尚屬于人之常情，但如果「AI 復活」成了產(chǎn)業(yè)鏈，可能就有些風險了。

專注「AI 復活」的科技公司們對此嗅覺敏銳，將技術(shù)包裝得更加無害，稱之為「AI 療愈」「AI 陪伴」「只是懷念親人的一種方式，和掃墓沒有本質(zhì)的區(qū)別」。然而往大了說，「AI 復活」就是「為普通人定制數(shù)字人」的子集，后者不局限于逝世的親人。比如數(shù)字人賽道領(lǐng)先的小冰，去年推出了首批網(wǎng)紅明星克隆人，高度接近本人的對話性格、聲音、外貌，就像被設定為帥哥美女、可以說話、主打陪伴的 GPT。安全起見，使用場景限制在特定產(chǎn)品中，不開放 API。有些年輕人希望通過相似的技術(shù)，擁有偶像的數(shù)字分身，但這么做有侵權(quán)風險，所以還沒有商家明目張膽地吆喝這類業(yè)務。

不過，小紅書已經(jīng)有博主「復活」了李玟、科比等名人，讓他們開口說話甚至跳舞，還在最后加了一句免責聲明：「旨在致敬和紀念，絕無商業(yè)目的，如有侵權(quán)問題請聯(lián)系」。對于中國人來說，生死是大事，我們往往不會隨意開玩笑，也會報以更多的寬容，在這些評論區(qū)里，留言也更加有溫情：「雖然不像，但是想念她/他。」「保存」而不是「復活」你是否希望將過世的親人用 AI「復活」？你是否愿意讓自己被后代用 AI「復活」？如果主語不同，得到的可能是截然相反的答案。StoryFile、HereAfter AI 等 AI 公司另辟蹊徑，鼓勵你記錄下自己的人生故事，創(chuàng)造虛擬版本的你，然后留給后代「面對面」交互。

他們將自己的工作稱為「保存」，而不是「復活」。具體來說，你首先接受平臺的自動化采訪，像是玩真心話大冒險，問題圍繞著你的家庭、職業(yè)、旅行、三觀，比如你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，對你影響最大的技術(shù)變革是什么。這個過程中，你用視頻或者音頻錄制回答，然后材料會被上傳到云端。未來的子子孫孫，面對的就是一個可以互動的視頻或音頻，AI 根據(jù)他們的問題，找到最相關(guān)的答案，當你的聲音響起，仿佛你本人在和他們聊天。

想法或許不錯，但記錄人生故事也要分三六九等，訂閱的套餐越高級，問題就更多樣，錄制的視頻也會更長和更高清。你可能要問，為什么不直接把相冊、錄音、視頻作為遺產(chǎn)傳承下去？AI 公司們強調(diào)了，和傳統(tǒng)的相冊、錄音等不同，他們的服務是交互式的、精準調(diào)取的、隨時隨地的、有問有答的，就像一個更加個人化的語音助手、可以對話的人生日記本。先別說這些人生故事能不能前人栽樹后人乘涼，給后代一些寶貴的經(jīng)驗，更讓人擔心的是，萬一這些數(shù)據(jù)不慎泄露，社會性死亡或許比生理死亡更早到來。

但這也啟發(fā)了我，人類保存記憶的方式，似乎總是跟隨著技術(shù)而進步。我也更喜歡，「保存」而不是「復活」人生軌跡的說法。有人說，人的一生會死三次。第一次是斷氣時，第二次是下葬時，第三次是被最后一個記得的人忘記時。我們對死亡的恐懼之一是，人會消失，然后記憶也會消失，一切都會變得褪色和模糊。過去人們用日記用相冊用錄像帶，如今我們拿手機隨手拍攝，戴上 Vision Pro 記錄空間視頻，用 AI 讓人物動起來和說話。蘋果對 Vision Pro 的定義是：一款革命性的空間計算機，改變了人們工作、協(xié)作、聯(lián)系、重溫記憶和享受娛樂的方式。一款科技設備特意提及了「記憶」，這似乎并不常見。幾乎每個嘗鮮的人，都對 Vision Pro 的空間音頻瞠目結(jié)舌，感覺被全景圖環(huán)繞，仿佛就站在拍攝現(xiàn)場，回到了某個時刻。

Vision Pro 對照片和視頻功能的一句宣傳文案是這么說的：Be in the moment. All over again.（活在當下，一切從頭再來。）現(xiàn)實最為寶貴，真實無可替代。時間如流水，每個瞬間，未來已成現(xiàn)在，現(xiàn)在已成過去，生活仍在繼續(xù)，記憶明艷如新。HereAfter AI 創(chuàng)始人在開公司之前，用父親的十幾小時錄音，制作了 HereAfter AI 前身、聊天機器人 Dadbot。Vlahos 認為，Dadbot 并沒有讓他減少對父親的思念，但他很高興能感受到父親的存在痕跡，父親的個性在他的腦海里依然鮮活。比起過去翻箱倒柜地修復老照片，因為 AI，我們現(xiàn)在至少有了更多的機會存檔記憶。如果「AI 復活」無法阻擋，我們在未來某天被后代做成「數(shù)字生命」，也別忘了在遺囑里為自己寫上幾句免責聲明：本用戶可能存在虛構(gòu)成分，僅供參考。

文章來源：APPSO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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